加拿大樂團 Crash Test Dummies 的歌曲【嗯..嗯..嗯..嗯..】中分別敘述了三位小朋友人生中的小插曲:第一個小孩因為車禍的驚嚇而頭髮由黑轉白;第二個小孩因為身上的胎記不敢在同學面前換衣服;而這兩位小朋友都不約而同認為最慘的是第三個小孩,因為他的父母會在教堂裏「起乩」。歌曲創作者也是樂團主唱的 Brad Roberts 說他小的時候認識一個女孩子,爸媽是五旬節教派的基督徒,每星期天都帶她教堂練習「說神的方言speaking in tongue」。那個什麼都還不懂的小女孩每次看到自己的父母突然抽搐狂抖、說著沒有人聽得懂的胡言亂語都被嚇的半死。
根據神學家的說法,信徒突然這樣開口「說神的方言」是神蹟現身而非人類所為,因為這個不尋常的現象是聖靈附身於虔誠的信徒身上,透過他們來傳遞神的訊息。加拿大的語言學教授 William Samarin 在70年代收集及研究大量「神的方言」錄音資料後得到的結論是:這些「神的方言」並不是自然語言,只是一連串肆意隨機組成的人造音節,沒有文法結構,沒有語境語意,沒有字彙運用,也無法用來與其他說「神的方言」的人溝通。雖然對於會「說神的方言」的信徒來說,他們的胡言亂語是不由自己的,但 Samarin 認為這是可以被學習,被表演的。而學者對「說神的方言」從心理學、人類學角度提出的解釋是,在情緒極度激動的情況下,人的自我約束力會降低而更容易接受外界的期許誘導,讓信徒產生不自覺的自我暗示和自我催眠,特別是當身旁的信徒都開始「說神的方言」時候。當信徒真心希望能更接近上帝,開口「說神的方言」的自我實現成就感以及其他信徒的認同肯定也加深心靈的慰藉,讓信徒更相信這是一種宗教神蹟的體驗。這其實是一種典型的操作制約(操作性條件反射)operand conditioning,也是社群規範、同儕壓力、互相模仿下的產物。「說神的方言」並不是什麼天賦或奇蹟,而是後天有意無意訓練培養出來的,「說神的方言」也不限於基督徒,各地的宗教信仰都有類似的紀錄。
「說神的方言」在宗教界的足跡遍遍,「說黨的方言」也在政治界處處可聞。黨員不斷的重複、互相傳授「說黨的方言」是政治宣傳也是政治洗腦,因為這個非常普遍的現象是政黨利用媒體、網紅、政客、名嘴來教導你、引導你、誘導你、誤導你,讓你成為黨的最佳代言人。「神的方言」與「黨的方言」相同處在於兩者都是可以被學習,被表演的。不同處在於前者無法解讀,但後者不但可以解讀,也容易被識破。
一位愛國青鳥的發文以及他與錫蘭的辯論就是一個這樣的例子。
故事要從去年說起:錫蘭分別拍攝了名為《勞動部為什麼能帶頭當慣老闆?》以及《我發現這是台灣政治的最大問題(然後台灣可以做什麼)》的兩支影片,獲得廣大的正面迴響,卻引來一位民進黨支持者(以下簡稱方言鳥)在脆上截圖批評他是「滿嘴中國味的洋人」、「自以為很懂得瞎談政治」、「由不得不在狀況內的人出來點評什麼」。因此錫蘭邀請他上直播,就他的三段留言進行辯論。
台客強烈建議鄉民務必自行完整觀看這支名為《「就因為你就不是台灣人啊!」-錫蘭辯論大戰某Threads網友!》的影片,再繼續看台客所作的辯論正反兩方小結與解讀。
所以我說這個滿嘴中國味的洋人只會帶給台灣負面的影響。就因為他的觀眾80%是草屬性寶可夢。
- 小結
方言鳥承認自己發言偏激,但沒有歧視或貶低錫蘭的意思。所謂「滿嘴中國味」只是針對錫蘭的兒話音。方言鳥也承認錫蘭在影片的評論說得很好,但認為如果觀眾看到一個會說中文的白人,這個白人就會瞬間變得很有說服力。方言鳥說他認同錫蘭的評論,他有意見的是大多為小草的觀眾。最後方言鳥同意,錫蘭的影片並不是只帶來負面的影響。
錫蘭質疑方言鳥主觀認為柯文哲親中,所以是否想把錫蘭塑造成親中的人,打擊他的公信力,也質疑難道方言鳥認為是錫蘭的影片會把觀眾都變成小草?方言鳥對此否認。錫蘭不斷質疑方言鳥把他貼上標籤的動機,但方言鳥則一直把焦點轉到小草上,認為他們在留言區帶風向。錫蘭表示他沒有意願碰政黨鬥爭的議題,追問為什麼如果觀眾有小草,就會帶個台灣負面的影響?方言鳥對此沒有正面回覆。
- 解讀
雖然錫蘭對於勞動部的批評跟哪個政黨執政沒有任何關係,但黨國一體的青鳥似乎只要一聽到有人批評國家單位或政治人物,就會立刻進入戰鬥攻擊模式;而且攻擊招式一定會把對方與中國扯上關係,利用鄉民對中國的戒心與排斥來挑起對批評者的懷疑與仇恨。這是《民進黨集團》對於自己的任何弊案、醜聞、監督者、吹哨者永遠屢試不爽的公關手腕,也是為什麼《民進黨集團》不斷灌輸洗腦台灣「藍白都是中共同路人」的原因;只要把監督者或吹哨者與「中國」、「中共」、「習近平」、「國民黨」、「藍白」做上連結,所有的弊案醜聞對愛國的「台派」就不重要了。今天如果批評勞動部的是艾莉莎莎,替換「滿嘴中國味的洋人」的想必就是「滿腦想賣台的小草」。
真的希望不懂台灣局勢的外國人,不要再自以為很懂得瞎談政治了,這種有流量的說教型頻道,真的會讓很多沒腦的人聚集在一起信教
- 小結
方言鳥繼續焦點放在錫蘭影片的留言區,認為留言的是一堆有小聰明的小草,因為穿插回覆在別人的留言,讓人看不出是小草。方言鳥也秀出一些批評民進黨的留言,但同意並不是錫蘭的影片把觀眾變成小草的。
錫蘭不認為這些留言者是小草,他們只不過分享了他們成長的經驗中缺乏辯論以及台灣的政治文化不鼓勵辯論的現象,並沒有提到政黨傾向。接著錫蘭順著方言鳥反問,為什麼勞動部議題的影片會有這麼多小草留言?對此方言鳥說他不知道。錫蘭再次詢問,小草發表的言論哪裡是受了他的影響?方言鳥認為錫蘭說得很好,都是觀眾理解錯誤而已。
- 解讀
方言鳥口口聲聲說他贊同錫蘭的說法,只是小草的理解錯誤,那顯然他不同意的觀點是屬於小草的。為什麼他卻發言攻擊錫蘭,說他瞎談政治?方言鳥似乎認為,錫蘭的影片應該要做到讓下面的發言都是方言鳥認同的觀點,都是青鳥的觀點,這樣才表示錫蘭真的懂台灣局勢、可以談政治?這是狡辯、詭辯。方言鳥顯然不贊同錫蘭拍攝的影片,而且下面的留言也不是他喜歡看的,所以方言鳥認為那是「沒腦的人聚集在一起信教」;如果錫蘭真的懂台灣的局勢,他的影片下面就會是一堆「有腦的人聚集在一起救台灣」。
再來,外國人懂不懂台灣局勢根本不是重點;只要大聲讚美台灣,加分的是民進黨政府,絕對不會有任何青鳥飛出來批評這些外國人自以為很懂或瞎談。但如果外國人點出台灣哪裡不好、不喜歡什麼地方,最可笑否決推翻他們的批評就是「你又不是台灣人,你懂什麼」或是「你不喜歡台灣,那就離開啊」。如果外國白人的意見如方言鳥所說,比台灣人的意見有份量,那他當然不爽你在那裡批評台灣,尤其是會讓民進黨集團扣分的時候。這是一種崇洋媚外,也是一種民族自卑。大家還記得,當錫蘭只不過說他不是那麼喜歡魯肉飯時,一堆「愛國」人士的世界就天崩地裂,然後有多少人謾罵他不愛台灣就滾出去嗎?我們的「愛國」玻璃心是誰造的?
我個人的看法是台灣政治的特殊性,以現況真由不得不在狀況內的人出來點評什麼,大多都會是反效果,畢竟他想表達的跟他的觀眾能理解到的可能是完全相反,因為他本身沒有立場,他也不需要政治立場,但他的觀眾有,所以觀眾們套上自己的政治濾鏡後,就會完全失焦。
- 小結
方言鳥說錫蘭評論很好,但不應該出來點評,因為小草的理解完全和錫蘭的意思相反。錫蘭問他是否能舉出觀眾的理解和錫蘭的意思完全相反的例子?又為什麼觀眾的理解會是對藍白營有利,而不是對綠營有利?難道民進黨的支持者不能同意台灣需要更好的辯論文化?方言鳥認為錫蘭不是台灣人,無法站在台灣人的政治角度理解台灣政治,因為生活環境有差異,脈絡也不相同。當錫蘭請他舉幾個例子,他問說:你認為台灣正受到統戰嗎?你認為我們應該抗中保台嗎?錫蘭兩個問題都給肯定答覆,方言鳥又改口兩人的脈絡挺像。方言鳥認為,辯論沒有意義,因為我們的政黨沒有辦法往同一個方向前進,當一個政黨完全朝敵人的方向走,那是得不到什麼結果的。
錫蘭反駁說,辯論並不是要讓你的對手向你的議題靠攏,而是透過這一個舞台來讓大家看到你對手政策的不好,讓更多的人選擇你,讓你可以上台。辯論是讓聽眾挑選出他們最認同、政策最好的人。方言鳥再提出,台灣的觀眾沒有辦法透過辯論得到自己想選擇的目標,因為大家都是看顏色,而不是聽誰說的有道理。這時錫蘭反問,這不就是他做那支影片的論點嗎:藍的在信教,綠的也在信教,所以沒有人在乎怎麼辯論。最諷刺的是,方言鳥就成了那個信教的人,聽不懂錫蘭在說什麼。這是方言鳥也同意,辯論是有意義的。最後錫蘭問方言鳥,當他說自己發言偏激時,是否不在乎真相,說的話自己爽就好,但不一定基於事實。方言鳥承認基不基於事實,他可能不是那麼關心,他的留言想罵的不是錫蘭,而是小草。
- 解讀
一部書、一部電影、一首歌、一幅畫、一場演講的理解與詮釋本來就是每個接收者的自由;難道你的理解詮釋和我的不同,就表示你的理解失焦、你的詮釋扭曲?方言鳥說,錫蘭沒有政治立場,但觀眾有,因此觀眾的理解會失焦。他的論點有三個破綻:1、方言鳥怎麼知道錫蘭沒有政治立場?就像他質疑錫蘭是否該「抗中保台」一樣,難道批評勞動部的霸凌事件還需要強調自己「抗中保台」的政治立場?難道要支持特定的政黨才能夠作公正的評論?2、方言鳥所謂的「失焦」,是「和自己的意見不同」吧?為什麼方言鳥不問自己:為什麼大部分的留言和我的觀點不同?為什麼小草的理解就是「失焦」,青鳥的就不是?3、如果錫蘭展現強烈的政治立場來做影片,讓所有觀眾的理解都完全不「失焦」,那錫蘭做的事不叫評論,那叫做政治宣傳、灌輸洗腦。
錫蘭的身份是不是台灣人只不過是方言鳥所用的幌子;如果今天批評勞動部的是土生土長的台客,方言鳥仍然會用「中共同路人」、「藍白」、「小草」、「親中賣台」、「效命習近平」等文不對題、莫名其妙的標籤來削弱台客的批評或轉移焦點。
無法反駁與自己意見不相同的人就批評對手「在狀況外」或「沒有資格發言」不但是廉價的空包彈,也是自身的大腦怠惰,更是終結思考的陳腔濫調。當你看見你不同意評論,你可以提出反駁,你可以加以批評,你可以加入辯論,但你沒有權利叫人閉嘴。
方言鳥似乎不了解的辯論的真諦是意見的交流、資訊的分享、立場的定位、疑問的解答、事實的澄清、真相的呈現、謠言的破解、道理的闡述、政策的說明;辯論不一定代表誰對誰錯。但方言鳥似乎認為辯論是某種有贏家有輸家、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輸家必須聽贏家的,誰「對」誰「錯」、誰該聽誰的,看顏色決定就可以。這是哪裡來的反民主偏差錯誤觀念?難怪台灣缺乏辯論的文化,難怪台灣的政府可以公然散播謠言。
在錫蘭與方言鳥的對談中,我們沒有真正聽到什麼辯論的成份,反而是方言鳥不斷打圓場、推翻自己的話、更改自己的立場、向錫蘭道歉。顯然,辯論是非常有意義的;辯論就是「黨的方言」最好的解毒藥。
沒有了辯論,我們就只剩不可挑戰教條、權威的盲從、思考的怠惰、智能的衰退、單方的真相、片面的事實、權威的定型、社會的極端。
如果要把辯論變成沒有意義,就是不管辯論議題是什麼,先把對方的立場叫做親中;不管辯論內容是什麼,先把對方的動機叫做賣台;不管辯論的方向是什麼,先把對方叫做中共同路人。
如果要把辯論文化完全剷除,就是直接叫支持者在社群媒體隱藏對黨不利的留言;叫支持者直接把批評黨的人封鎖;叫支持者同時集體大量檢舉揭弊者。
在《民進黨集團》又蠢蠢欲動想要重啟通過《數位中介服務法》的今天,我們要大聲疾呼:言論自由要保障的,不只是你發言的權利,也有保障你的發言讓所有人公平接收的權利。
【嗯..嗯..嗯..嗯..】歌曲中的第三個小女孩一定早就已經長大成人。不曉得她是否還會到教堂說神的方言?不曉得她是否會在社群團體說黨的方言?嗯..嗯..嗯..嗯..
從前有這麼一隻青鳥
相信愛黨就等於愛國
不過當他與錫蘭辯論過後
就把自己脆的帳號停用了
或許他正在思考自己是否成了黨的工具
還是準備用開小號更偏激地說黨的方言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歌詞翻譯
原名:Mmm Mmm Mmm Mmm 原創:Brad Roberts從前有這麼一個小孩
發生意外而無法來上學
不過當他終於返回學校時
他的頭髮已從黑變成雪白
他說那是因為當時
汽車相撞的力道太大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從前有這麼一個女孩
不肯進更衣室跟大家同時換衣服
不過當她們逼她成功後
她們發現她全身都是胎記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它們就一直都在她身上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不過男孩和女孩都很慶幸
因為有個小孩比他們還慘
因為那時有這樣一個男孩
爸媽強迫他一放學就要馬上回家
而當他們上教堂的時候
他們會在教堂地板上到處狂抖抽搐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他們就一直都只去那裡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 嗯..嗯..嗯..嗯..Mmm Mmm Mmm Mmm 的歌曲歌詞創作所有權屬於 Crash Test Dummies 及其唱片公司,本華語翻譯純為台客個人詮釋,僅供鄉民參考。
** 標題使用的圖片來自於 Pixabay,創作者是 Gerd Altmann。